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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建南在2025中国数字经济发展和治理学术年会上的主旨演讲:创新街区:重塑城市经济发展的新引擎
发布者:网站管理员 发布时间:2025-03-19

编者按

2025年2月22日,中国数字经济发展和治理学术年会在南开大学召开。本次年会以“人工智能、数字经济与新质生产力”为主题,积极响应党的二十大报告中关于“加快建设网络强国、数字中国”的战略号召,汇聚了学术界与产业界的智慧力量,共同探索数字经济的未来发展方向。年会邀请了40余名专家学者及机构代表,就数字经济、数字金融、数字贸易、数据要素、人工智能创新发展等核心议题展开深入研讨。

上海交通大学国际与公共事务学院院长、中国城市治理研究院常务副院长吴建南,以《创新街区:重塑城市经济发展的新引擎》为题发表主旨演讲。本文根据吴建南教授现场发言内容整理。

吴建南发表主旨演讲


各位老师、同学、大家好!

今天我给大家汇报的题目是《创新街区:重塑城市经济发展的新引擎》。

最近大家都很关注经济发展。根据世界银行2024年的报告,全球GDP增速从2021年的6.3%降至2024年的2.6%。中国在2021年GDP增速高达8.4%,但在2024年降至5%。很多城市中心城区的写字楼空置率较高,租金水平也呈现下降趋势。推动城市经济发展的新引擎可能是什么?

回顾改革开放40多年,中国的经济发展离不开各类“区”的推动。最早四个特区的设立,特别是深圳特区,很快成为经济发展的重要引擎。这些区域不仅包括特区,还有以工业为主的工业园区、以发展高新技术产业为目标的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以及自贸区等。这些不同类型的区,往往位于郊区,占地面积较大,前期需要“三通一平”或“七通一平”等基础设施的巨大投入。这些不同类型的“区”共同构成了中国经济发展的多元引擎。

从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报告中可以看到“区”不同表述:如产业园区提出“用地专项治理”,自由贸易区强调“扩大高标准全球网络”,自由贸易试验区部署“提升战略”,开发区要求“深化管理制度改革”。这些围绕不同类型的区的有针对性的部署表明,党和国家正以问题为导向,从资源集约、制度型开放、创新能级提升、治理效能优化等维度系统补齐短板,推动产业载体从规模扩张向质量升级转型,更好地发挥不同类型区在经济发展中的推动作用。

就不同城市而言,无论是北京、天津还是上海与巴塞罗那,其中心城区都展现了城市的繁荣与活力,不仅是经济活动的核心,也是文化、社会和生活的重要载体。就城市的构成而言,其微观细胞是一个个街区,而中心城区则是街区最密集、功能最丰富的区域。这里人口高度聚集、交通网络发达、出行便利、生活配套完善。而且,中心城区或者拥有大量存量空间,为城市更新和改造提供了巨大潜力;或者是经济增速放缓的时候,增加空置率,为新的企业进入、产业转型提供了新的机会。

特别是信息技术革命正在重塑生产方式,使在座很多老师和同学逐渐转型为知识工作者。生产活动从传统的大型工厂到遍布城市街区的互联网办公室,乃至家庭、咖啡馆等任何有网络的场所,笔记本电脑已经成为我们最重要的生产工具,赋予我们随时随地工作的自由与灵活性。这种转变不仅让人们的工作环境更加灵活多样,不再局限于固定空间,生产方式也更加注重更好地满足用户需求。

这样的话,城市的街区,作为城市的“微观细胞”可以成为城市经济发展新的动力来源。而传统的街区若可打造成为支持创新发生的街区,那么创新驱动实施高质量发展就有了新的“区”。这种区虽然遍布城市,但需明确:这种创新街区不是简单的街区!也不是所有的街区都能成为创新街区!

就创新的特征来说,我首先和大家分享看似不相关的两个故事:篮球的创新和DeepSeek公司的创新,其共同本质是创新人人皆可为之、每个企业都可能会形成伟大的创新,尽管不同的企业形成伟大创新的概率不同。

据说,篮球运动刚发明时,篮筐是有底的。每次进球后,都需要有人踩着梯子把球取出来。一天,一个小男孩看到大人们在打球,便问父亲:“他们为什么不把篮筐的底去掉呢?”这句话恰好被一位球员听到,他立刻找来锯子,锯掉了篮筐的底。从此,篮球比赛变得流畅而精彩。这个故事或许是杜撰的,但它生动地说明:创新往往源于“异想天开”。一个孩子的“童言无忌”,没有被忽视、被责备,被善于吸收好主意的人采纳,解决了困扰已久的难题。其实,很多创新也许并不需要高深的理论或技术,一个简单的想法就能带来巨大改变。

大家知道,除夕出圈的DeepSeek只是杭州的一家民营初创企业,它在大语言模型领域实现了令人惊叹的突破,成为国运级的创新!在芯片封锁背景下,DeepSeek通过蒸馏模型将训练所需的算力成本降低90%,同时保持与GPT-4相当的推理能力。事实上,DeepSeek是杭州的意外惊喜!作为民营企业的deepseek,他们在特定时候下定决心完成了看似不可能完成的目标,实现了看似不可能的梦想!正是这种自主经营决策的民营企业,他们不必纠结于“干不好怎么办”,而是敢于尝试、敢于突破、敢于冒着巨大的风险去尝试不同的路径,而很多体制内的人和企业往往不愿、不敢!

创新人人皆可为之,每个企业都可以有伟大的创新!如何支持创新的持续发生?

我的博士论文题目是《技术创新基础设施研究》,当年的基本观点是,创新本质上是市场主导的多元主体参与的分散增值的过程。正是成千上万不同类型的市场创新主体的参与和分散化的资源配置,不仅使得创新的不确定性得到分散,更能够让人尽其才、物尽其用。政府的有形之手在于营造和培育创新环境,需要围绕创新的不同阶段和环节,建设硬性有形的基础设施,更包括软性无形基础设施如制度、人力资本等。这时候,政府的角色不是“导演”而是“园丁”,不只做自上而下的规划,更要培养良好的创新生态环境。

说起创新生态环境,大家很熟悉的是硅谷(Silicon Valley),位于加州北部、旧金山湾区南部,是世界高技术创新的开创地和中心。硅谷的成功不仅依赖技术、资本和人才,还与独特的地理位置、文化氛围和创新生态密不可分。由于硅谷是体量巨大的“热带雨林”,想要“移栽”几乎不可能。

那么,可否在城市打造小号的硅谷?答案是肯定的。1995年,纽约提出了“硅巷(Silicon Alley)”的概念,当时美国面临经济衰退的困境,大量金融从业者失业和房地产市场萧条。纽约及时调整发展战略,通过“存量空间更新、产业扶持政策、基础设施升级、品牌营销和提供数字化服务”等举措,成功打造了“硅巷”,不仅创造更多就业,更使经济得到发展。

美国波士顿剑桥市的肯德尔广场是另一个典型。从1960年代伊始,为了摆脱衰落困境,剑桥市通过城市更新计划升级基础设施,通过混合用地盘活土地资源。在肯德尔广场的建设中,MIT也发挥了核心作用。从成立剑桥创新中心等孵化器服务于初创企业成长,到风险投资的引入,良好的创新生态使“肯德尔广场”成为“全球最具创新力的一平方英里”。

应该是在这些实践总结的基础上,2014年5月布鲁金斯学会的两位智库专家提出了Innovation District的概念,就是指特别有利于创新的地理区域(注:Innovation District在国内存在如“创新街区”与“创新区”的不同翻译,其中创新街区特指小尺度空间)。在他们看来,创新街区是领先的锚定机构与公司聚集,并与初创企业、孵化器和加速器紧密连接的地理区域。它们结构紧凑、交通便利、技术连接强,并提供混合用途的住房、办公和商业配套。在这样的空间里,不仅有创新策源的锚机构(往往是大学、科研院所等)和公司,还有初创企业、孵化器和加速器,更有作为锚机构和公司的集群与初创企业等的多方交互联系。

事实上,创新街区的本质在于营造一个生机勃勃的小尺度的创新“热带雨林”。在这样的雨林里,“物种”多样性至关重要。既有大学科研院所,又有大的企业;既有初创企业,又有国企、外企,既有支持初创企业的孵化器,更有支持企业更大发展的加速器。特别是在一个交通不够便利的大空间里,有一个不仅上下班方便、混合住房和办公设施的小空间,则更有利于年轻人加班,累了可以休息,在这里创新活动更容易发生,创业活动也更容易成功!

中国最早的创新街区或许可以追溯到中关村电子一条街和杨浦创智天地。1987年,以“两通两海”为代表的近百家科技企业聚集在中关村,形成了著名的“电子一条街”。中关村不仅是北京的高科技中心,还集聚了大量科技企业、人才和资源,构建了一个充满活力的创新生态系统。2003年,上海市委、市政府决定将杨浦建设为知识创新区,提出“大学校区、科技园区、公共社区三区融合、联动发展”的理念。创智天地作为核心项目,通过优化空间布局、完善配套设施,打造了一个开放、多元的创新生态系统。

据统计,全国以“创新街区”“科创街区”或“硅巷”命名的项目近70个。去年9月,我们举办了首届中国创新街区案例征集活动,虽然不同类型的创新街区各有特点,也常常没有完全包括创新街区的所有显在和潜在的构成要素,但创新街区的发展与建设正呈现出勃勃生机,这一点毋庸置疑。这里先和大家分享“上海硅巷”的故事,这个总面积约1.48平方公里的“小尺度”区域有两个显著特点:一是“五老”空间众多,包括老厂房、老大楼、老洋房、老旧小区和老院子,二是临近上海交大、华师大、东华大学、华东政法大学等高校,以及中国科学院上海微系统所、硅酸盐所等科研机构。

在城市更新完成后,长宁区发现这里聚集了一批科技企业,于是提出打造“上海硅巷”。一批国有企业和外资企业介入,通过城市更新参与街区建设;区政府则通过打好科创牌、扩大朋友圈、念好服务经,为创新街区提供全方位支持。据我们调研,目前“上海硅巷”已汇集50余栋商务楼宇、10多家创新载体,吸引了10多家头部“生态”,集聚了西井、矽睿等500多家创新企业,贡献税收超13亿元。

关于DeepSeek特别是杭州“六小龙”的爆火,当我们梳理杭州六小龙企业所在街区情况后,发现它们都在特定的创新生态系统中。

深度求索坐落于拱墅区汇金国际商务社区,紧邻武林商圈,商业配套完善。这里汇聚了百余家金融机构,涵盖投资、科技、银行等领域。除了提供共享工位和洽谈区,深度求索还打造了“金融汇客厅”,为创新活动营造了优质环境。

强脑科技位于余杭区未来科技城,地处城西科创大走廊。这里已形成高端人工智能产业集群,聚集了200余家企业,构建了从研发到产业化的完整生态链。依托浙江大学、之江实验室等科研平台,强脑科技通过产业集群协同效应,实现了技术的快速转化与应用。

宇树科技扎根于滨江区东流路峰达创意园,周边汇聚了海康威视、华为等科技巨头,形成了“大厂+初创”的协同网络。依托滨江区的硬科技产业链资源,宇树科技专注于机器人研发,成功实现了产能扩展。园区距地铁1号线西兴站仅几百米,交通便利,为企业发展提供了坚实支撑。

云深处位于余杭区紫金梦想广场,地处杭州城西科创大走廊,毗邻浙江大学。周边集聚了61家高校及科研院所、11家国家重点实验室,地铁4号线直达,商业、医疗、教育配套完善,且紧邻西溪湿地、良渚文化遗址,生态与人文环境得天独厚。

游戏科学坐落于西湖区象山艺术公社,以中国美术学院和浙江音乐学院为核心,构建了“象山创意研发核”。依托两院的前沿学科优势,游戏科学推动“艺术+产业链”的原创研发。园区内设有美术馆、实验剧院、蜂巢工作室等,定期举办艺术市集、数艺实验等活动,营造了开放的艺术社区氛围。

群核科技位于拱墅区未来科技城,同样地处杭州城西科创大走廊。依托未来科技城强大的科研与产业链资源,群核科技推动技术与市场的深度融合。周边拥有大型商业综合体(如万象城)、智慧交通系统(地铁16号线、杭州西站)及生态景观(南湖、环湖绿道)。

从“六小龙”所在地理区域可以看到,从汇金国际商务社区到余杭未来科技城,从东流路峰达创意园到紫金梦想广场,从西湖区象山艺术公社到拱墅区未来科技城,到城西科创大走廊,虽然没有明确的“创新街区”标签,都不同程度具备了创新街区的若干要件,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独特的创新生态系统,孕育了一个又一个具有伟大创新特质的企业。

这样看来,创新街区是以创新驱动实现城市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新引擎。创新街区不是凭借土地资源与廉价劳动力创造价值,而是以知识资本(高校、科研机构)、社会资本(多元主体协同)等为核心,实现“空间-产业-人才”的耦合;其次,创新街区依托已有的城市空间(如旧厂房、老城区、空置的写字楼等)发展,不必大拆大建;特别是在经济增速减缓的时候,意味着新的企业的诞生和发展,开启新的经济周期;在这个过程中,通过混合功能空间的打造更可弥补职住失衡、通勤距离长的不足。

在中国,创新街区早已发展,无论是否冠以“创新街区”之名,它们都依托丰富的高校、医院和国家战略资源,成为城市高质量发展的重要引擎。创新街区依托“锚资源”而建,我国有3000多所高校、30000余家医院以及众多的龙头企业,大量具备建设创新街区的潜力;一系列国家战略从科教兴国战略、人才强国战略、创新驱动发展战略、城市更新战略等成为创新街区的政策支持,创新街区也是落实诸多战略最接地气的抓手;不同省市的“科创中心建设”更是为创新街区建设奠定了重要基础,从北京“世界科学中心和创新高地”、上海和深圳“具有全球影响力的科技创新中心”到长沙“全球研发中心”……

伟大的创新是“偶然性结果”和“必然性过程”的统一。偶然性体现在伟大的创新常常不是自上而下规划的,而是通过无数不同的人、不同类型的创新主体的广泛、分散的探索中,涌现出的出人意料结果。比如DeepSeek的成功,并非源于自上而下的宏大计划,而是无数次尝试中的意外突破。创新也有其必然性,它始于无数“脚踏石”,需要“热带雨林式”创新生态的培育、创新环境的营造。这种生态包括政策支持、资源集聚,特别是不同类型创新主体的共生共荣!在这里,每一个创新者都是创新生态系统的一分子,正是成千上万的创新主体的积累与尝试,为伟大创新奠定了基础。

期待下一个“意想不到”的伟大创新在天津天开园、在北京…、在上海….诞生!

谢谢大家!


来源:清华服务经济与数字治理研究院公众号

编辑:徐牧谣、田腾骧

审核:卢彤菲、孙景宇